在武汉的一些地下通道,会传来悠扬的琴声和歌声。在这些地下歌手的琴盒上会写着“为梦想加油”。拥有这样特征的歌手来自同一个地方——根据地琴行,琴行的创立者就是画面中这位充满艺术感的中年男人陈立。
根据地琴行位于武汉市第十五中学旁边的一条小巷里,这是条平时比较安静的小巷子,只是到了午饭和晚饭的时间,会有很多学生来此吃饭。然而“根据地”在这里是特殊的,吉他声、鼓声、歌声会从这个不大的屋子里传出,那是这里的成员在欢快的歌唱。不过,这里并不是热爱音乐的地下歌手真正的“根据地”,他们的舞台是那些地下通道。
2005年,陈立独自抱把吉他在街头唱歌,也是那一年,武汉开始兴建地下通道。他选择商圈和旅游景点附近的地下通道,因为去那里的人心情比较放松,会听你唱歌。后来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他的队伍,2010年,根据地团队成立。陈立是这里的灵魂,需要为这些年轻人争取唱歌的一席之地而付出很多心血。陈立几乎为每个在这里呆过的成员拍过照片和视频,留作纪念。加入根据地也很简单,只需要填一张表格即可。
陈立说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抱着一把吉他在地下通道唱歌的感觉,但如今他有更大的责任——发展武汉街头文化。然而这条路充满艰辛,跨出每一步都十分困难。经过和城管的多次协商、斗争,他仅仅获得了省博和黄鹤楼两个地下通道的歌唱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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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陈立准备进一步去为热爱音乐的年轻人开拓疆土的时候,他得知一直由老婆负责经营的根据地琴行已经入不敷出,面临转让。这道晴天霹雳让他一度一蹶不振,很久没有在地下通道唱歌的他叫上几个琴行的成员一起重返自己的“舞台”,在这里歌唱,他能够暂时忘记烦恼。
有的时候,地下通道里空无一人,只有歌声和自己作伴。
有的时候,大批人流经过会驻足观看,那种感觉棒极了,就像是自己在开小型演唱会。
陈立是根据地所有成员都信赖佩服的老大哥,虽然因为年龄差距,唱的歌曲有时候并不相同,但他们说如果有机会和陈立一起唱歌,会更快乐。没错,陈立自己长得就像一件艺术品。
拨动琴弦,手指就像在舞蹈。
歌手们身前的琴盒子每天都会有很多路人投掷进来的钞票。琴盒关上的时候,里面是吉他,盛着梦想;琴盒打开的时候,里面是钱,装着现实。有人质疑,在地下通道唱歌是卖艺的行为。陈立对此十分反感,他严格把根据地的歌唱和卖艺等同。“那个琴盒,是给别人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。要给足自己自尊心与自信心,才会更坦荡地唱歌。”陈立说。
一些根据地的成员在某个地下通道唱久了,还会有属于自己的歌迷。
在这里,歌手只用放声去歌唱,别的烦恼都没有,因为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,陈立都已经进过几年的努力帮他们解决。但如今琴行的困局让陈立多了很多烦恼,造成这种局面,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身边的成员们,也不好向他们倾诉。
在根据地琴行的墙上,贴满了这里曾经成员的照片和海报。里面有很多已经通过选秀节目走出武汉,有了更好的发展,这是最让陈立骄傲的事情。
这几天,陈立慢慢撕掉了墙上的照片,扯掉了琴行里的横幅。这个“根据地”很快就将成为过去。
到了9月,琴行转让进入最后倒计时。因为经营问题,陈立和妻子之间的关系有些僵。陈立说这么多年他从未过问琴行的经营问题,他一直觉得这里正在变得越来越好,可事实让他难以接受。
心情郁闷的时候,陈立只能呆坐在琴行里,等待来看门面的人。
喝上两口闷酒也是在所难免。
在琴行二楼的阁楼墙面上,是根据地成员为他做的涂鸦,上面写着:生命是首需要尖叫的歌。下面是陈立的画像,“让我们每一个人活得更有尊严”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陈立让我帮他定格这个画面,他说离开了这里,这些就都没有了。是的,根据地琴行也许不在了,但地下歌手的“根据地”因为陈立,还保留着。
美丽世界的孤儿:“走过来,走过去,没有根据地。”崔健在《新长征路上的摇滚》一歌里的歌词很符合陈立现在的处境。琴行进入转让流程的这两个月里,陈立焦虑不已。每天早晨,他都会端着个小桌子在琴行里,拿出一瓶白酒,买一点卤菜,边吃边发呆,任凭时间流过。墙面上那些保留着最美好回忆的照片被他慢慢扯掉,整间屋子散发出一股颓废的味道。陈立说,任何时候,他都没有感觉到绝望,没有觉得自己的路有错。琴行虽然暂时不在了,但我们的地下通道还在,我们真正的根据地没有丢。临走,我和陈立说,这次的记录只是一个中场休息,我等着看他根据地复兴壮大的那一天。他说:这是一个承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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