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
你是否想过一个问题,你为何是你?
我走到镜子前,停了下来。头发还湿漉漉的,右手手腕有些酸胀,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,零散地分布在房间各处,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。
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,一片烟雾缭绕中,指针停在了十点一刻。
这个时间,浴室该关门了。我伸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,里面映出一张苍白的脸。老爸昨天又拿他打麻将时听来的事情说了我一顿,真不知到底我是他儿子还是那些“别人家的小孩”是他儿子,完了还莫名其妙让我照了半天镜子,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!
我整理着头发,手腕上的疼愈发厉害。
我往左边歪歪头,镜子里的我往右边歪了歪头。我仔细盯着自己瞧,鼻翼上似乎还残留着青春痘留下的疤痕。
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,就在这个时候,我忽然发现什么东西不大对劲。
茶室
张是最早发现这问麻将室的人。麻将室背街,挂着茶楼的牌子,进来之后绕过一条狭长的走廊,就会看见一间间小屋,隔得简陋又粗糙。
奇怪的是隔音效果特别好,在里面根本听不见其他房间的声音。
张的丈夫是公司的中层领导,大她五岁。张还是学生时就和他认识,毕业之后马上结了婚,至今七年,正好七年之痒。张没有工作,平时就喜欢坐在麻将室里赌点小钱。
丈夫经常出差在外,就算回到家,也总是用背对着她,两人的关系相敬如“冰”。张偶尔也会从丈夫的行李中或者衣服上嗅到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,可他们从未想过戳破这一层玻璃纸。
“能过一天算一天呗。结婚这么久,我又生不出孩子,反正他只要定期拿钱回来,别的我也管不住他。男人嘛。”张总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丢出牌来,脸上稀薄的笑容却没有达到眼底,反而从声音里显出一丝寂寞的意味。
老李抬头瞥了她一眼,每次打牌,他总坐在张的对面,虽然只是牌友,可也勉强算得上熟知。这个女人三十露头的年纪,眼角爬上了些细细的纹路,却别添了一份韵味,可以想见她年轻时的美貌。
他悄悄叹了口气,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家那个黄脸婆。要是那个母夜叉也能像张这样,又贤惠又妩媚,自己也不至于为了躲开她的大嗓门天天跑出来找乐子。今早那女人莫名其妙地发起了脾气,如果不是他跑得快,保不准又将爆发一次无意义的争吵。
老李跟着丢出张牌,换了条腿跷着,一只手探进口袋,准备摸支烟出来提提神。可指尖刚碰到烟盒,左边就传来一声轻轻的,略显做作的咳嗽。老李一顿,偷着眼角往边上看了眼王工,又默不作声地把手抽了出来。
王工皱着眉揉了揉鼻子,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牌。旁边的老李很烦人,说话嗓门大,一开口整个屋子就变得跟菜市场一样。而且那人还喜欢抽烟,身上总带着呛鼻的味道。
王工其实很不喜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,他更希望自己能和儿子班上那些衣着光鲜的家长们坐在一起,谈点国内国际形势,股价走向什么的。可惜儿子不争气,次次考试倒数,这次好不容易走关系把他塞进封闭管理的重点高中,成绩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。
想着想着,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袁。要是儿子和袁的女儿一样该多好啊,王工在心里偷偷嘀咕,要是当初生的是女儿,是不是会听话—点?
“碰!”袁喜上眉梢,拎了张白板丢出来,抬起头装模作样地开口,“对了,我女儿这次啊又去参加了个什么钢琴比赛,虽然得奖是好事情,但不能总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你说是不是,以后又不当什么音乐家。”
说着,袁稍微停顿了会儿,像是等待着什么。一桌子人保持着尴尬的沉默,直到张受不了,抬起头接着他的话开口:“你女儿拿了几等奖?”
“一等。不过还不行啊,毕竟不是专业的,人家还有得特等奖的呢——”袁迫不及待将早已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倾倒出来,张皮笑肉不笑地把头发往耳边撩了下,侧了侧身子稍微躲开老李的视线,随意附和了两句。
袁说得更起劲了,老李盯着张的样子,肚子里的“馋虫”直叫唤,王工把脑袋埋得更低,狠狠地捻住手里的牌,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。如果是从前,他估计会嘟囔句:“得瑟个什么德行!”可今天他什么都没有说。
各人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,中途那个诡异的女老板出现过一次,添了点热水后,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桌子上的手在洗着麻将牌,屋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。
四张心照不宣的脸凑在一起,面对着面,就着昏黄的光线。
“你老公最近怎么样?”袁忽然转向张问了一句。
张顿了顿,抬起头看着他。
异变已经过去了三个礼拜,两人都隐约明白了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尽管他们从未对彼此谈及这一切。
留下还是离开,这是一个问题。
张
你是否想过另一个问题,你爱的究竟是那个人,还是自己的某种妄想?
那天张比以往早了半个小时来到茶室,正值下午两点半。
老公打来电话,敷衍了两句后告诉她今天不回来了。
不回她这里,就是要去别的地方。刚开始她还上门闹过哭过吵过,到了现在,只剩下麻木。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对这个男人心存眷恋,还是仅仅因为他让自己衣食无忧。
自从发现了这个茶室后,她开始频繁出入这里,和不同的人坐在一张桌上玩牌,偶尔说点家长里短,接受诸如老李这样的人带着欲望的打量,得到点可冷的安慰。
张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,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。里面没人,她随意走到背对门口的座位前坐下,灯光有点暗,她摸出手机,无聊地翻看微博上的八卦。
过了会儿,门口传来脚步声。张微微抬起眼,老板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。那茶壶有些年头了,黄铜外壳被摩擦得锃光瓦亮。
张稍微挪开了点儿,看着老板娘给她倒水。她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娘的家人,也从未见过这个女人穿别的衣服。她总是一袭拖地的长裙,蓝色粗布,上面绣着大朵的花,远远看上去异常鲜活。
老板娘沉默寡言,平时最多只是在给客人报账时蹦一两个字出来。可是今天,当老板娘将她的茶杯倾满,转身准备离开时,忽然张的耳边幽幽地飘过来一个问题:“你喜欢现在的老公吗?”
张一愣,回过头看着老板娘。她没说话,也不看张,长长的刘海遮着眼睛,就好像刚才那个问题根本不是她问的一样。张心里觉得有些怪,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,摇摇头。
“希望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吗?”紧接着,老板娘又问了一句。
这次张看清楚了。那女人的嘴一张一合,动作幅度很小,吐字却异常清晰。
张鬼使神差般地接了一句:“要是能变当然好了。”
“那就让他看镜子。”老板娘又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话。
张皱了皱眉,正准备问,门口传来哈哈的笑声:“张,今天真早啊。”
张回过头去,老李撩开门帘走了进来。等张跟他寒暄完,再想追问老板娘些什么时,那女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。
那一整天,张都有些心不在焉,连输几把之后,心情更加恶劣。
她决定早点离开。出门跟老板娘结账时,那女人只顾着低头找零,根本没有半点和她聊天的意思。张踌躇了一会儿,整个身子前倾,凑近她:“你说让他看镜子是什么意思?”
“让他看镜子。”老板娘依旧低着头,也不回答,重重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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